君莫离跟上来劝她：“主子不会见你，回去吧。” 她冷冷摇头：“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主子，得了答案我便离开。” 熟悉她的人都知她性子最是倔强，君莫离没有再劝，只撑着一把油纸伞默默站在她的身侧。 雨越下越大，虽然已是五月的天气，入夜还是凉的厉害，顾凌霜跪在地上，嘴唇已经冻得发紫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大门终于打开，谢墨衍紧蹙眉头，低沉声音隐含怒意。 “你想要干什么？” 顾凌霜费力撑开双眼，声音温柔且轻的响在这雨夜里。 “主子，这十年，在您心中顾凌霜究竟是顾凌霜，还是其他人？” 谢墨衍沉默着，始终没有开口回答。 有时候不回答便已经是一种答案，顾凌霜缓缓蹲在地上，像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，昔日的冷静和威严都荡然无存，她流着眼泪缩在地上，像是个孩子。 许久后，她才重新直起身子，朝着谢墨衍深深的拜了一拜。 “主子，凌霜遵命，从今往后，愿主子身体康健，万事顺遂。” 话音落下，她朝着谢墨衍浅浅的笑了，那笑容如同十年前，他第一次教她写字，写了数十次终于得就一张时，那样的干净明媚。 谢墨衍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，不由得身子一顿，眸中神色未明。 自从顾凌霜接到要入东宫的命令后，君莫离便开始调制无数治愈伤疤的良药。 顾紫雪养在闺阁之中，肌肤自然白皙细嫩，若是被太子发现顾凌霜满身的陈年旧伤，这场戏又如何唱得下去。 要想疤痕彻底消失，唯有换皮。 那是用了无数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的烈药，只为了将顾凌霜身上的伤疤尽数祛除。 别院里浓的发臭的草药，一桶一桶的往外倒，没有人知道，数十个日夜，顾凌霜是如何熬过那蚀骨的疼痛的。 君莫离见她痛苦难忍，忍不住劝她。 “凌霜，不如你逃吧，离开王府，从此再也不要回来。” 她仰头苦涩的笑了：“你可知我为主子树了多少敌？离开王府我唯有死路一条。” 午夜梦回，顾凌霜躺在床上，想起她刚进王府，第一次受伤时，是谢墨衍亲自为她上的药。 那一次是被利刃划破了侧脸，伤口不大，他却略显紧张，小心翼翼的拿着药膏涂抹在伤口上，深邃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心疼。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颜，顾凌霜忍不住红了脸，连痛也不曾觉得。 现在想来，他心疼的原只是那张和顾紫雪八分相似的脸。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第六章 出嫁那日，顾凌霜凤冠霞帔，十里红妆。 她在下人的搀扶下拜别谢墨衍，此时顾紫雪已经痊愈，脸上围着面纱站在他的身侧，泪眼朦胧的看着顾凌霜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 谢墨衍牢牢握住她的手，语气缱绻。 “与你无关，这是她的命。” 是啊，万般皆是命，半点不由人，这就是她的命。 顾凌霜扭头上轿，她走得决然，终究是没有回头再看谢墨衍一眼。 太子别宫，宾客散场后，太子终于姗姗来迟。 冷风夹着酒气迅猛袭来，不等顾凌霜反应，太子已经一把掀开了她头上的盖头。 他冷哼一声，阴翳的眉眼满是不屑。 “谢墨衍当真舍得你来，为了权势，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让，孤当真佩服。” 原来，连太子都知道，顾紫雪在谢墨衍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。 顾凌霜不语，太子兀自倒了一杯酒，冷冷塞到她的嘴边灌她喝下。 酒气入喉，火辣难闻，她不由得厌恶的拧紧了眉。 “你可知道谢墨衍身边的暗卫，顾凌霜？” 听到自己名字，她心中一紧。 不等她回话，太子又开口道。 “她是谢墨衍手下最得力的暗卫，杀了孤不知多少手下，孤动不了谢墨衍，如今你便来替他还债！” 话音落下，他狠狠揪住顾凌霜的领子，一把惯到床上，顾凌霜想抵抗，竟发现自己手脚发软，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。 卑鄙！堂堂太子，竟然在酒里下药，可见他防谢墨衍防得有多深！ 太子冷笑，解开腰带，狠狠朝她身上甩去。 “贱婢，从今往后，我要让谢墨衍日日看到你是如何在我手中受辱的。” 顾凌霜眸中骤起冷意，她伸手拽住腰带，眸中竟是鄙夷。 “太子殿下当真不配享有这天下，拿一个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。” 太子脸色骤降，他从未想过，一个女人竟然敢用这样轻佻的眼神看他，那眸中全部怯意，只剩嘲讽。 他拿着鞭子狠狠往顾凌霜身上甩去，那是沾了倒刺的麻绳，只是一鞭子，顾凌霜便皮开肉绽。 偏偏不管他怎么抽打，她都不肯求饶。 顾凌霜的倔强让太子怒火更甚，他伸手大力扯开顾凌霜的衣领，欺身压了下去，只是顾凌霜的动作更是敏捷，转眼便将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了他的肩头。 太子吃痛，一掌将她推翻，恼怒至极随手掏出佩剑，狠狠朝顾凌霜刺了过去。 剑光刺眼，顾凌霜绝望闭上双眼，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，只听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太子整个人被踹飞出三丈之远。 冷风四起，将谢墨衍的黑衣吹得高高扬起，他将身上斗篷脱下盖到顾凌霜身上，将其拦腰抱起。 “太子殿下，顾紫雪乃骁勇将军独女，如今被你如此羞辱，我便替骁勇将军绝了这门亲事。我奉劝太子殿下不要再生事端，否则我将此事告到父皇面前，只怕你太子宝座不保。” 太子躺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，眼睛仍阴冷的瞪着顾凌霜。 “谢墨衍，你护得了她一时，护得了她一世吗？” 谢墨衍眸中闪过肃杀，随后冷冷勾唇：“那就不是太子殿下该管的事了。” 话音落下，他抱起顾凌霜径直离去。 直到这时，顾凌霜才明白，这是他早就设好的一场局。 谢墨衍深知太子脾性，此番求娶顾紫雪，定然会对她百般折辱。 太子折辱的不仅仅是顾紫雪，更是谢墨衍，他断然不会容许。 可即便他早已有所安排，仍然不忍让顾紫雪承受这一切，顾凌霜想，若是今天受伤的人是顾紫雪，他不知要心疼到何种地步。 将顾凌霜安置好后，谢墨衍欲起身离开，看着顾凌霜伤痕累累如同困兽的模样，终是停止脚步开口。 “你，有何事可求？我必达成你的心愿。” 夜色静谧，顾凌霜堪堪抓住遮住伤口的斗篷，面色苍白的朝他笑了笑。 “我想这王府从此只有凌霜，再无紫雪，主子是否也能成全？”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第七章 谢墨衍沉默，古井一般深幽的眸子，无数暗芒闪过。 良久后，他冷冷回答。 “休要妄言。” 她笑出声来，似是已经预料到最后的答案：“如此，顾凌霜再无所求。” 在府中休养了数十日后，顾紫雪终于带着一帮下人哭哭啼啼的上了门。 “顾凌霜，对不起，都是我才让你受这么多苦……” 下人们跟着跪倒一片：“紫雪小姐，这怎么能怪你呢，她能和你有几分相似，替你嫁给太子，是她的福分。” 顾凌霜侧躺在床上，听着身后那些聒噪的争论声，只觉得头昏脑涨，她偏过头冷冷扫了一眼众人。 “都出去。” 因她向来少言少语，平日里也满是戾气，如今虽只是平静不过的开口，下人们也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，颤颤巍巍的扶着顾紫雪便要走。 顾紫雪推开下人，死死拽住顾凌霜的袖子。 “我不走，你们出去吧，我要和凌霜赔罪。” 下人们面面相觑，一副担心顾凌霜把她吃了的模样，最后犹豫再三，还是关门退了出去。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，顾紫雪在她身边缓缓坐下，泪眼婆娑的开了口。 “在太子宫中洞房那晚，你可还好吗？” 顾凌霜默不作声看着床顶，那晚是她这一生的噩梦，尽管平日习惯了刀尖舔血，可当她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时，她还是尝到了久违的恐惧。 “我求了墨衍哥哥好久让我去，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。该受这罪的人是我，他再心疼我，也不能拿你当替死鬼……” “现在想来，若是换做我没了贞操，我大抵是活不成了，还好凌霜你足够坚强，我……” 话未说完，顾凌霜忽然扭过头，蓦地伸出手，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。